【王喻】白鸟过河滩

SUM:他们在废土之上建立新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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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各位市民,提醒您:最近病毒‘白鸟’在上城肆虐,截止目前位置,已有死亡病例749例,台提醒各位市民非必要减少外出,发现身体出现不适症状请及时与相关部门取得联系……”

 

王杰希披上风衣外套出门的时候,电视里传来女主播善意的提醒。王杰希脑子里自动过滤了女主播的话,掐灭嘴里叼着的半支烟,口罩带子垂了半截在口袋外。

 

街上寂静无声,便利店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王杰希的侧脸,王杰希大概走得很快,沿着路旁的人行步道走,一刻钟也没碰见几个人,偶有打了个照面的人,捂着口罩很严实地低下头去不再看他,鬼鬼祟祟的,不说像犯罪分子也八九不离十。

 

这场病毒揭下了上城人温和优雅的面具,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是渺小的。王杰希推开研究所的大门时才感到几分人间的活络。

 

方士谦把洗好的试剂瓶放回槽里:“王工,来得正好,我们对这种病毒有些头绪了。”

 

王杰希晃进休息室,把风衣挂在里间的衣帽架上,披了件白大褂出来:“你说。”

 

方士谦翻动手里厚厚的一沓的A4纸报告:“简而言之,这种病毒中含有的成分,与海水很相似。”

 

自从上城建起了坚固的隔离墙,将苦难和困厄挡在城外,“海水”就好似变成了另一种恐怖的代名词,它代表着下城的贱民们,那些长着鱼鳞,生有人类没有的透明的鳃的古怪人类,代表着破旧的楼房,代表着落后、野蛮和未开化。

 

方士谦合上报告,抬头对上王杰希的眼睛:“没错,我想我们得去下城一趟。”

 

王杰希皱了下眉,不太想去肯定这个提案,可是他们无计可施,晚去一天就会多一些人因为这种怪异的病毒而身亡,即便是科技如此发达的上城,对这种致死率接近百分之百的“白鸟”也束手无策,议长先生前两天就同王杰希发过简讯,这关系到他的中期选举结果和王杰希的高级职称评定。

 

 

 

02

 带他们熟悉下城的向导是个瘦削的青年,看不出他的年纪,同传闻中长相可怖的下城人不一样,他的面容称得上是清秀,最起码王杰希是这样觉得的。

 

向导姓喻,名字叫文州,脸上总是挂着温温和和的笑,某种程度上让王杰希看得很不舒服,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和整个下城都格格不入,像一朵污泥里开出来的花。

 

但当王杰希将这些话如实地向他转述的时候,这位向导似乎并不高兴他这样讲,他这样说:“王先生,不是每个人都想去那个地方的。”说这话时他目光看着远方,然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得见破旧的、歪斜的小楼和潮湿的泥土。

 

喻文州带他们去了下城的研究所,与民居是如出一辙的破旧,不过构造倒是与上城的类似,都是一样的白色圆柱外观,不相同的是这所建筑年久失修的结构,在塔下抬头望能看见一些锈蚀的痕迹支撑着树枝一样的分叉们。喻文州刷了卡带着他们进去,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更加英俊的年轻人,他看着有些腼腆,方士谦问他:“这是你的弟弟吗?”

 

不知是不是王杰希的错觉,喻文州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神色如常地笑笑:“是亲戚家的弟弟,你们叫小周就好。”

 

那个叫小周的青年却固执地拉住喻文州的小臂:“周泽楷。”

 

喻文州转向他笑了一下:“好,周泽楷。”

 

他们两人好像在打王杰希们看不懂的哑谜,这种感觉让王杰希很不舒服,于是王杰希打断了他们的几乎称不上是交谈的进程:“请带我们去进行海水采样吧。”

 

王杰希看见喻文州很快地收敛了他眼角的笑意,转而将嘴巴弯起来,露出他们熟悉的那种神色。他带他们换好防护服,一马当先地进入海水。

 

海水似乎是上城人刻入骨髓的一种恐惧,是上城人最底层的羞耻心的埋没。那场浩劫发生时王杰希才十岁,本来是已经记事的年纪,却意外的只记得人们的呼喊、吼叫和喘息,像野兽,自那天之后,上城之外就竖起了难以逾越的高墙,上城也从此叫了上城。

 

那天王杰希站在议长的背后,他那时候同现在的议长一样年轻,像城墙,拢住王杰希。他那时还太矮,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黑沉的云压在王杰希身上。

 

这次之后,议长憔悴了很多,他转过身对王杰希说的第一句话是:“杰希,我们都是罪人。”

 

彼时王杰希尚且年幼,还不明白议长话里深切的悲痛从哪里来,只是海水,这种自幼便成为他恐怖噩梦的东西,在王杰希心中一遍遍的演化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是窒息的象征。

 

向来不敢在上城人面前这样讲,海水是王杰希最常出现的梦,然而王杰希梦见的是浅淡的海水,同天一色,风平浪静,间或有白鸥停驻。落日余晖,渔舟唱晚,全然不是现在一副危险的惨状。王杰希已经下定决心抿死嘴巴不告诉任何人了,可是在这位年轻的向导面前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里……不是,海水,”王杰希想说话,却发现嗓子似乎被黏连住了一样,“海水以前也是这样吗?”

 

喻文州看了王杰希一眼,轻轻笑了一下:“那要看多久以前了。”

 

他半阖眼眸,用一种王杰希分辨不清是熟悉还是怀念的语气说:“十几年前是这样的,几百年前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方士谦说:“你活到现在吗?”

 

喻文州说:“当然不是,”,然后又转向王杰希:“你这个朋友好像不太聪明,走吧。”

 

 

 

3

回到上城之后,王杰希和方士谦对着一小瓶海水取样面面相觑了一个星期,直到第八天的晚上他从一堆文献中抬起头来。

 

“老王,有结果了。”

 

“这次的病毒,十有八九和下城有关。”

 

“我们还得再去一趟,去找犯人。”

 

方士谦这样说,他眉间终于舒缓下来,又很快皱起眉头,王杰希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先他一步说出了口:“下城不会轻易放人的。”

 

上城人在他们眼中比海水还要可怕,比自然的侵害更为可怖的是人心不古。方士谦提示王杰希:“你不是存了那个喻向导的联系方式吗?不如试着问问看他能不能再让我们进去一次?”

 

王杰希摸出通讯工具来,看着联系人一栏头像框里黑底白字的“喻”字,从下城回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联系,再次看到这个字王杰希脑海里轰然回想起一双眼睛一样,这样说很奇怪,但是它让王杰希想起他梦中的大海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在抖动。方士谦看着他有些惊奇,王杰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抿了抿嘴表示沉默。

 

电话很快接通,喻文州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隔着一层蒙蒙的电波,他的语气还是很有礼貌:“王工,还有什么事情吗?”

 

王杰希请求的话头好像一下子被哽住,一下子说不出来,还是方士谦凑过来掐了一下王杰希的胳膊,对着电话那头说:“是这样的,喻向导,我们想再次去下城做一些进一步的研究,海水里面生物的微细胞在带到上城来之后很快失去了活性,所以我们想借用下城的实验室做分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喻文州正在思考,半晌他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伴随这个的是一声冷硬短促的“文州”,王杰希猜测是上次见面时遇到的那个叫周泽楷的青年。喻文州草草地挂了电话,让王杰希用短讯将到达的时间发给他,他在城门带他们进去。

 

见到喻文州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变了。硬要说王杰希觉得他的脸色要比上次见他更苍白些,他旁边仍站着那个面容英俊却一副硬邦邦神态的青年,对他们的敌意毫不收敛。

 

喻文州在这群长相奇异的下城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王杰希不知是怎样深重的尊敬才造就出下城人捧神一样捧喻文州。以至于即便他们被下城人讨厌到了极点,只要走在喻文州身侧就不会有人向他们抛来异样的眼光。喻文州带他们去休息的地方,这地方并不大,两个单人标准间,喻文州千叮咛万嘱咐洗澡之前要烧满十分钟热水,不然会很难捱。方士谦好奇问为什么,喻文州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说道这是海水。看方士谦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又扯开嘴角笑一下:“蒸馏过了,别担心,我也用。”

 

王杰希倒是没发表什么异议,不过在喻文州走之前叫住他。

 

他挪一步到楼梯间,注视着喻文州的眼睛几秒钟,深蓝色,像人鱼,也像海妖。

 

王杰希屏住呼吸,伸手去捉喻文州的衣领,他纤细的脖颈被包裹在黑色的高领毛衣里,显得更加脆弱易折。喻文州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垂着眼睛看他,好像神祇怜悯世人。

 

喻文州的喉结一侧藏着一片鱼鳞。

 

 

 

4

王杰希说:“你是上城人。”他的语气很笃定,几乎有些发抖,接着抛出他的第二个问题:“……我是不是见过你。”

 

喻文州这才抬起眼睛来:“没有。”

 

他好像生怕王杰希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我们没有见过,一周以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王杰希抿着嘴巴没有反驳,只是一直看他,楼道里沉着一股难言的沉寂。喻文州收起他好说话的那张脸,面无表情地要转身走,临转身对王杰希说:“王老师,你知道的,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他顿了顿,“在你的精神阈值还没办法承受这些的时候。”

 

喻文州并没否认王杰希对于他是上城人的推测,这让他心底的不安更浓重一些。喻文州像一片雾,拨开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一抬头又远远地挂在天边,海市蜃楼一般,但又是真实存在的。

 

他得去找周泽楷。王杰希想,他们此行来下城名义上是调查,实则是寻凶,喻文州属于变数外的情况,王杰希做不到把寻找他的秘密放在如此优先级的位置,只能趁这几天等方士谦整出来一分像样的研究报告期间在下城转转,到处找寻线索。

 

他不出所料地在周泽楷这里吃了闭门羹,后者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无论王杰希说什么他总是沉着眼睛擦他的那把匕首,直到能反射出人眼底的神色也没说出除了“嗯”之外的字。

 

王杰希突然说:“你知道喻文州是上城人。”

 

周泽楷的肩膀抖了抖,没否认,只是站起来要请他出去。王杰希不走,最后二人鼻青脸肿地一起坐在喻文州的工作间等待给自己上药。周泽楷趁喻文州出去递给他一张纸条:

 

别在他面前提,他不喜欢上城。

 

这天是王杰希第一次见到喻文州除了微笑之外的第二种,冷淡的,面无表情的,好像谁的死亡或是痛苦都同他无关。

 

很久过去,喻文州还没有回来,王杰希不想这样坐着干等下去和周泽楷干瞪眼,就站起身来向外走。

 

喻文州在门外打电话。

 

这是王杰希所不熟悉的第三种神色,狠厉的,他很久之前从那位议长脸上看到过类似的表情。而喻文州在电话里强忍着愠怒低喝道:“叶修。”

 

王杰希一时间觉得时间破碎空间重叠,在他的视角里叶修和喻文州根本是毫不相干的老实人,一个在上城为了自己的仕途头痛的每天转旋转椅,一个在下城破旧地生活着,王杰希想听清楚,往前走了两步。

 

喻文州说:“你不要太过分了,叶修,十二年前的协定清清楚楚地写着上下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把杰希他们派过来是什么意思?权力在你眼中真的重要到这个地步么,需要靠那么多人的生命献祭?”

 

听筒对面的声音王杰希听不清,只有“不是我”“自愿”“需要”这几个词零星地传来,然而这已经足够颠覆王杰希的认知了。不光是叶修与喻文州熟稔的语气和态度,还有喻文州对他的称呼……

 

杰希。

 

杰希、杰希。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那么叫过他,以这样保护的姿态,王杰希确定他们肯定见过面,在他所不记得的某时某刻。

 

 

 

王杰希决定去下城的图书馆看看。

 

靠着喻文州给他们的通行证王杰希进的并不困难,只是图书馆管理员那个黄毛老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王杰希拣了个位置坐,检索了海难的相关词汇,只有一本蒙尘的书躺在H书架的最里册,王杰希吹一下上面的灰尘,垂着眼睛翻开扉页,是一个人清秀的手记:

 

[祝福幸福与和平长存,海水永不滔天]

 

王杰希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的手在颤抖,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一行字是喻文州留下的。

 

王杰希翻开这本古旧的书,比起文献这更像是一本日记,然而此时此刻,王杰希并不知道翻开这本书会如何影响他的决断与思想。

 

 

 

 

 

6

喻文州是前任议长,那个大厦将倾之际将他拢在怀里温声叫他名字的身影终于从他因恐惧而被封存抹消的记忆中探出个头来,带来雷霆万钧。王杰希颤着手合上那本书,他甚至丧失了继续往下翻的勇气。

 

这时候他开始回忆喻文州,那样透着病弱的白的一张脸,身体是薄薄的一片,清瘦地几乎要被风刮倒。然而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王杰希最后还是掀过那一页,接下来是用胶水贴上的喻文州的证件照,蓝底的。

 

那时候他面庞还有几分青涩,比现在更圆润些,也更意气风发些。两寸证件照下是他同扉页一般清秀的字迹:我宣誓效忠联盟。后面落下他郑重的签名,下一页是他跟叶修勾肩搭背的合照,二者看起来年纪相近,而后者脸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毫无顾忌开怀大笑的表情。

 

王杰希合上书向外走,下城下了雨,他在屋檐下等雨停,等到喻文州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雨幕中。

 

“王先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关于你们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喻文州收了伞走到屋檐下,和他并肩站着,然而仍是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细密的雨丝,“‘白鸟’,你们是找不到特效药的。”

 

王杰希下意识问:“为什么。”

 

喻文州这时候才深深地看他一眼:“你们既然已经检测出海水中含有这种成分,且可溶于气体,就应该知道……太阳会把海水带到每个角落。”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单薄,风衣撑出一个形状来,喻文州开始讲一个故事。

 

“最开始,人们都认为,把海水隔开就好了,于是他们建立起巨大的、抗侵蚀的堡垒,将他们口中的异类和怪物关在乐土之外,这样几年下来,外面穷苦的流浪汉们死了大半,屋里的上等人继续过海水入侵以前的生活,好像在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一样。”

 

“然而梦也总有碎掉的一天,从不知道某一天开始,第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痛,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然后他们死掉。直到它更大规模地波及到整个城池,他们才发现这是比海水更恐怖的事情——他们的前期症状之所以是喉咙干痛,是因为里面生了鱼鳞。”

 

王杰希说不出话,但他的手指在抖。喻文州又把头转回去,说:“你知道吗?这样的人比下城的怪人们可怕一百万倍,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他死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被膨胀的鱼鳞割开喉咙,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中毒死亡,但议长是知情的,所以他才会允许你们到下城来找办法,并且见到我。”

 

王杰希突然萌生出一股冲动,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捏住喻文州的手,用很大的力,几乎要变形,他哑着声音说:“议长。”

 

喻文州愣了愣,很快露出一种同之前都不一样的笑容,很温柔,如果硬要打个比方,就是小美人鱼将要化成泡沫之前,面对太阳露出的笑容。这让王杰希很不安,他握着他手的力道又大几分,而喻文州却并不喊疼,只是向前一步轻轻拥住他的肩膀,就像幼时挡在他身前一样。

 

只是现在王杰希长得要比他还高,不只是能抓住他衬衣的衣角发抖,还能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泪。

 

喻文州的声音沿着喉间的颤动传来:“很快会有一次涨潮,会把上城越过的涨潮,我们需要直面海水,不能再躲在楼上不闻不问了,杰希。”

 

 

 

7

喻文州说得对,很快他们接到了议长的来电告知根据观测,十三天后会有一场异常的涨潮,水位线会高过当前上城搭建的最高壁垒,但怕引起恐慌,目前消息处于封锁状态,要他们早做打算。

 

方士谦听到这消息之后气得摔了手机,又抓抓头发烦躁地坐在凳子上:“打算?我们能到哪里去?”

 

王杰希其实理解叶修这样做的原因,还能逃到哪里去呢,横竖都是一死,而喻文州眼神灼灼,恍惚间王杰希以为他又回到了拍证件照的那一年:“我们躲到地下去。”

 

喻文州带他参观了下城人搭建的临时避难所,一个很大的地窖,里面存放着足够整个下城吃一个月的口粮,只要入口足够坚固,他们完全能扛过这场浩劫。

 

“你们要留下来吗?”喻文州问,“你们的成果我会送到叶议长手里,缓释病毒的药物也会一并寄去,你们愿意留在下城吗,看看我们下等人是怎么面对灾难的?”

 

王杰希没有犹豫的点了头,方士谦也是。

 

这时候这群胸腹上生着鱼鳍的怪物在他们眼中才变了样子,王杰希发现他们褪去一层有色眼镜后依旧是和上城人一样的人,甚至更淳朴、更可爱。

 

 

 

8

海潮来临那天,他们失去了和上城的联系,叶修的无线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喻文州似乎早就预料到一样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别的话,王杰希也没问那个笑得像向日葵的叶议长怎么到死都不给他的友人致电一通。

 

他们从地下爬出来是十九天后,地窖内的观测计显示地上异常波动程度已经回归正常,一群灰扑扑的人才从地下爬出来,他们实在太狼狈,王杰希的白大褂上沾满灰尘和泥土,喻文州的脸上也是脏兮兮一片,然而他们相互笑着,站在雨水浸泡过有些松软的土地上。

 

此时雨过天晴,海水永不滔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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